年年打靶，每次感觉都不同。

七月的中原，夏意正浓。部队黎明出发，到达靶场天已大亮，静谧的四周青色遍野，翠色满目。射击地域就在绿荫深处，一处山坳下。

这里原本是陆军某舟桥部队的训练场，由于部队转隶调整，只剩下几座上了锁的空营房坚守在这里，周围散落着几户老百姓的房子也显得格外孤寂。一条亮灰色的石子小路在满眼翠绿中倒是十分抢眼，直通不远处半山腰上的一个哨亭。

训练场上，不知名的野草树木疯长，隐约看得到远处山坡上矗立的发光大字“当兵打仗、带兵打仗、练兵打仗”，透射着浓烈的战斗气息。

这种气息正悄悄在队伍中弥漫开来，队伍里的二年兵冯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，胸脯略显急促地起伏着……

早在打靶前一个月，小冯就激动地问我：“班长，为了打100环我在游戏里专门进行了‘点射’训练，啥时候才能真枪实弹来一把？”我和他讲：“快了，快了，打枪过瘾练枪苦，到时候有你受的。”

不到一周，冯浩就体会到了。奔赴靶场前，部队进行了为期两周的模拟实弹射击训练。

小冯说，刚开始的枪械操作训练还不觉得什么，但进入高强度的卧姿瞄准训练后就大不一样了，每天在火辣辣、硬邦邦的地上一趴就是几小时。准星、缺口、靶子三点成一线，瞄啊瞄，单眼瞄准练到脸抽筋，胳膊肘磨破皮，疼得钻心，也不敢吱声，唯恐成了“熊包蛋”。

虽然只是千百次用空枪瞄准击发，但子弹破空呼啸、枪响瞬间靶落的画面，他已经自行“过脑”千百次。

部队在待机地域集结。草丛人群间，蚊虫四处“觅食”，空气中弥漫着风油精和清凉油的味道。队伍按批次进场射击，我排在后面，在外场候着。

这时候，多名连主官来到我们中间谈天说地，分享囊中美食，打靶前最难熬的等待时间变得欢乐起来。

不知什么时候，两条小狗摇摆着尾巴跑进人群里。战友告诉我，这个靶场每年的上半年和下半年就有部队来打靶，这两位靶场的“原住民”一点也不怕人。

见到小狗，列兵黄俊杰从挎包里掏出一瓶沙丁鱼罐头喂给它们，其他战友也拿出自己的东西来投食，两只小狗在人群中来回穿梭，没一会儿就吃得肚皮圆滚，油嘴摆尾。

轮到我们上场已至中午，天空黑压压一片乌云，感觉随时都可能下一场瓢泼大雨。

列队，行进至压弹区，压弹员为每个人分发弹匣，虽然只有10发子弹，但手托着弹匣却感觉沉甸甸的。“向射击地线前进！”随着指挥员口令，一组10人进入射击地线，卧姿装子弹，开始射击，动作一气呵成，不到2分钟射击完毕。

正当我们准备进行下一轮射击时，突然大雨倾盆，密密麻麻的雨线瞬间让周围变得模糊，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与泥水花。实弹射击暂停还是继续？

“恶劣天气就是练兵最好的时机，当然要继续！”面对来得毫无征兆的大雨，参谋长李秀斌站在雨中继续指挥。

与天斗，其乐无穷。有了之前的训练和刚才的体验弹，第二轮射击人人心里似乎底气更足了。雨水顺着睫毛滴落，我左手紧紧握着护木往下压，枪托死死顶住右肩窝，此刻心静如水，眼中只剩下靶心的白点，屏住呼吸，有意瞄准，无意击发，10发子弹射出去，带劲儿又清爽。

“靶台报靶！”指挥员的口令再次响起。“1号靶台上弹10发，5发10环，1发9环……”

大雨很快变成了小雨，淅淅沥沥持续了近2个小时，待机地域的官兵轮番上阵冒雨射击，成绩却大都在70环以上。

射击完毕已是傍晚，雨过天晴，乌云散去，阳光透过云层洒下，营区墙壁上那句“越难越攻坚、越苦越奉献”的红字标语越发清晰耀眼。

部队重新集结，几人将射击和休息时产生的垃圾收拾干净打包带走，一时间，人车齐动，从靶场鱼贯而出。刚才还是枪声大作的靶场又归于安静，青翠如初。

部队返程经过闹市区，不少市民拿出手机拍照，还有刚放学的小学生对着军车敬礼。我当场提议，齐唱《打靶归来》，大家一致叫好。

“日落西山红霞飞，战士打靶把营归，把营归……”车内唱得起劲，没一会儿就听到前车与后车的战友们也都唱起了这首歌。嘹亮的军歌吸引了更多路人，大家唱得更起劲了。

“走向打靶场高唱打靶歌，豪情壮志震山河，子弹是战士的铁拳头，钢枪是战士的粗胳膊。”6年前，我在新兵连的日记本上写下这句歌词时，是我第一次打靶的那天，当时，第一次感受到钢枪炽热的枪膛，犹如我炽热的青春……